2006年1月10日 星期二

歲月謝幕 - 伍國柱


( 伍國柱 & 雲門舞集 2 團 舞者 / 2004 / 劉振祥 攝 )




伍國柱 ---
在泡沫紅茶店寫下的胡言亂語

「我十七歲才開始學舞,所以發展性不大」,我常聽到一些正在習舞的年輕朋友這樣說,這樣說來
二十七歲才開始接受學院舞蹈訓練的我,是不是就根本沒有發展空間呢?我不知道!!
拉邦說「跳舞應該是一件人人都可以做的事情」,我竟然也盡信書的相信了這個看法,但是當「跳
舞」這件事被放到劇場裡,而我們期待觀眾買好票才能正襟危坐的看我們跳舞的時候,這支舞應該
怎麼跳?我也不知道!!
我以前學戲劇,很著迷的學,我喜歡去扮演成一個俄國人或英國人,我甚至扮過女人:金士傑筆下
的那個老妓女,我一度相信這就是表演。我曾經不知恥的在台上裝模做樣,但是「表演」就只是讓
我們戴上一張自己也搞不清楚來由的面具來做假嗎?這麼簡單嗎?我不知道!!
我以前也教過課,教戲劇表演,上課時總不明白為什麼學生總喜歡一些非常戲劇性的表現誇大的表
情、強烈的情緒等等。一問之下,學生理直氣壯的回答:「東西放在舞台上就應該要放大!」但是
來到戲場的朋友們真的有那麼不敏感,以至於我們必須這麼努力的加油添醋(外帶許多味精!)才
能讓他們「看懂」嗎?我不知道!!
我在嘗試編舞,在我現在居住的那個古老大陸上,有很多朋友們深深相信編舞是不應該理會觀眾的
於是有人在台上放鬆、有人玩方向、有人玩隨機, 但當我回到台北,我走進網咖,看見成排的人面
對電腦在和模擬的星球怪物對打, 在線上和不認識的人說話…那麼,編舞的人是不是還那麼堅持不
要和人對談?或者,我太奉承了?我不知道!!
嘿!我是說我不知道哦!我真的、真的不知道!
在舞蹈的世界裡,我恐怕是一個觀眾成分比較多的人,我不太敢說我在編舞,我真的是一個很多事
情還沒有想通的人,所以我只能立正,下巴低垂,我不敢稍息, 我也不知道這支舞觀眾到底會不會
喜歡,所以,我親愛的朋友們,要是你喜歡,請不要告訴我, 只要把感覺帶回家,好好睡個覺,然
後明天繼續上班努力生活。要是你不喜歡, 請千萬千萬來告訴我,我謝謝你!
但是,有幾件事,我的確是知道的!!
在我這次的實驗中,我有一群第一線的戰友們,和我並肩作戰真不容易,而他們不斷的努力向我靠攏
非常辛苦。他們是我的舞者,我向他們鞠躬!我很高興從此我心裡面又多了八個住客
另外,這次暫時缺席的羅曼菲老師不斷給我支持,我感動而惶恐,恐怕她是太大膽了,但我心裡的感
激是難以言喻 !
另外有一個人,很多人都認識他,他叫做林懷民,我叫他林老師,不知道為什麼,我排這支舞的時候
常想起他來,身為晚輩,可以有一個狠狠追奔跑的標竿,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
這些事情,我倒是知道的,而且信念堅定!

當然,這支舞我是獻給深愛的D的,再一次,又一次…即便你不能來

二○○一年秋 台北

原載於台北越界舞團「花月正春風」演出節目單
















( 斷章 / 2004 / 劉振祥 攝 )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( 在高處 / 2004 / 劉振祥 攝 )



柱子 :
我們一直跑一直跑
既向前跑,也向後跑
在自己的路上
衝刺
衝刺
再衝刺 ....









Bravo !! 伍國柱 !

「魔鬼引祂到高處,頃刻間把普世萬國指給祂看,並對祂說:這一切權柄及其榮華,我都要給你,因為這原是交付我的;我願意把它給誰,就給誰。『所以你若朝拜我,這一切都是你的。』」

九十六公斤的體重,二十四歲那一年,伍國柱開始學芭蕾舞,想像自己是天鵝。
他編「在高處」的舞台空間,將戲劇院舞台後方的防火牆升起,讓二十二位雲門舞者在縱深達二十米,寬十三米的超大空間中疾奔、舞動。林懷民說,舞者跳「在高處」比「渡海」還累。
裸舞台空洞、巨大如一張無聲吶喊的大嘴或宇宙黑洞,對映在兩百六十平方米空間滿場疾奔,雙手捧頰張大嘴型,活生生挪威畫家孟克名作「吶喊」中的人像,走出畫布,踏進幽微的人間舞台…
麥可‧尼曼(「鋼琴師和她的情人」電影配樂)的音樂「繪圖師的合約」中的「尋羊」一出場就如孤獨者的吶喊與嘶叫,鋪天蓋地而來,恍如伍國柱對觀眾一再的逼視與詰問。
他自言:「跳舞的人,也會跌倒;藝術家,也有躁鬱症。」
舞者以吶喊、疾奔、顫抖、痙攣、掩面、摀耳、搓身一連串「常民」日常生活的身體動作,而非「舞者」專業的身體架勢「跳自己」,更貼近觀舞者的內心而不顯隔閡。
 邱怡文孤單幽微地隻身與主流群體對峙,是所有以不羈的心志,筆直上昇的精神,睥睨主流群眾的創新者,必須經歷的意志鍛鍊嗎?在高雄平原邊緣的小漁港彌陀鄉下長大的伍國柱,當然瞭解從領域邊陲,往世界中心寸寸推進的辛苦、血汗與磨難。
雖然是充滿想像力與實踐力的永恆少年(無論是生活上或藝術上),面對你要Defy的群眾,有時也不免會如溫璟靜般在群眾中呢喃自語吧?孤獨、憤怒、嘶吼、衝撞冷牆如楊儀君,生命是有令人無言以對的時刻,儘管你再勤奮自持、認份打拼,上帝有時還是開你玩笑,藝術女神也不見得微笑對你──
尼曼音樂之後緊接連著湯姆‧威茲「黑騎士」中的「俄羅斯舞」,大江河澎湃的節奏,頹廢沙啞的嗓音,配合著二十二位舞者一再令人心慌的狂奔,空曠舞台上錯落如電訊亂碼嘈雜流動的人影,點出隱隱的滄桑孤寂。那是世紀的巨大荒原,與個體的內在荒涼,和幽黯頹廢氛圍在相互推擠嗎?
其實,坐在那兒看「在高處」,表面安然,內心中是極為撼動的。「原來在高處也是在最深處,最低處。」面對粗礫的人生磨難,人心最深處的遺憾、悔恨,外放為軀體的摧折與衝撞。燥鬱的人間男女,多麼像自己極害怕,也極力抵擋壓抑的生命經驗。讓人泫然的表演,伍國柱實在厲害。才三十四歲,那麼年輕,卻挖掘得那麼深。可怕的天才──銳利的藝術解剖刀,切向最深最幽黯的人生肌理──形容的就是這種人吧?!
最後在巴赫的「第一四七號清唱劇」聖樂中,周章佞雖然仍在黑暗低沈中張大嘴型無聲地、酸楚地吶喊,但這次是向天仰望,期盼黑暗之後光芒的洗禮,虔誠敬謹地祈求靈魂的救贖,展現神聖與至美的寧靜情操。
也許自我也要點一盞燈,不能只是向外祈求;也許要有伙伴同行相互取暖,不要孤獨寒單。
烈火青春時成長的災難──咬腕凝思,摀耳吶喊,孤獨戰慄,尋求出口。無論如何仰望,如何上下追索,但光卻終需自己持有。
沈澱下來時,為自己舉起一燭幽微的光芒,緩慢但堅定地繼續向前舉步。

「你的光就必在黑暗中發現,
你的幽暗必變成如正午。」
航行在生命的河汊中,我們都需要不斷地向前作航向抉擇。
而抉擇本身,就是一種創造的過程。
要學習在生命重量下的微笑,去覺察每一次抉擇背後的動機。
動機,簡要而言,不是恐懼就是愛。
永遠要選擇愛。


李仁芳



2 則留言:

  1. You are so brave and full of energy.
    SALUTE!

    回覆刪除
  2. yes,he is indeed.

    such a choreographer
    carry a laugthing and crying heart
    a passion ...
    lonely guy

    JYUDZ:
    blowing in the wind
    just
    blowing
    in the
    wind .... (loudly!!)

    回覆刪除